草丛中却听吴族老叫苦道:
“二位爷,举事我不反对,这帮狗腿子是属狗的,记打不记吃,我唯一担心的就是那个面生的小子。
你们没听王癞子说这小子是士族的背景,打不得,杀不得,这可咋整?”
王守仁闻言不屑地冷笑道:
“道听途说罢了,未必属实。再者说,咱们千户寨已经纳入慈湖县管辖,咱们都是良民了,可不是山匪!
这俩黄毛小儿敢擅自动手杀了这么多人,本就于理不合。咱们今日便要他杀人偿命,血债血偿。”
王守仁既有定计,其余二人只得点头称是。
至此,草丛里的马鞍山三杰终于达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。
三方就后续针对刘重八集团的作战计划,紧锣密鼓地展开了铺排。
草丛外的风声,村子里的狗吠声,与广场上传来的喧闹声交织在一起,为这场阴谋平添了几分紧张的气息。
在各种杂音的掩护下,隐约可以听见一阵细微的脚步声。
那是一道衣衫褴褛、身形干瘦的身影。
这人白发苍苍,佝偻着背。
手中紧握着一把生锈的杀猪刀,正悄无声息地向草丛三兄弟逼近。
赫然是刚刚从王守仁家里被释放出来的私奴,严复。
严复本是千户寨前身的马鞍山寨中,二当家严武的嫡孙。
自幼,他便父母早逝,之后与祖父严武相依为命。
严武平日里忙于山寨事务,为人又神经大条,孙儿便几乎都交由王老牛兄弟俩照看。
十年前,严武临终之际,将严复托付给了王老虎兄弟俩。
王老牛鉴于自己已有亲子,担心严复心生隔阂。
便让严复跟随王老虎的义子们一块生活。
与王老虎的其他义子不同,严复自小偏爱与王老牛亲近。
对王老虎则显得有些疏远。
即便被指派给王老虎,严复仍旧日日缠着王老牛,同吃同住。
并不似其他义子那般时常伴随王老虎左右。
在王老牛的悉心教导下,严复无论颜值、人品还是武艺,在王老虎所有义子中,都是断层式的领先。
是名副其实的“别人家的孩子”。
身为山寨二当家的嫡孙,严复自小被教育以振兴千户寨为己任。
是真真切切地把村里人当家人,发自内心地跟着王老牛为村里干好事,干实事。
在村里赢得了超五星的好评,隐隐被视为寨主的下一任接班人。
王老牛时常对外戏称自己的亲生儿子王癞子文不成,武不就,好吃懒做,是个废物。
并且大肆宣扬“生子当如严家子”。
五年前,老寨主王老牛被太平道杀害当日,严复正被山寨派往吴郡绿林公干。
彼时王老虎靠着磕头求饶、疯狂跪舔马元义,好不容易才保住性命。
但他担心严复回寨子后闹事,为王老牛鸣不平。
于是便一不做,二不休,安排义子王守仁连夜赶往吴郡,将严复紧急召回。
王守仁用严复刚出生的儿子威胁其妻子写了一封家书。
信中言辞恳切,谎称儿子突发恶疾,需要严复即刻归家。
严复见信后,心中虽疑惑信里行文有些奇怪。
然而事关幼子,他不敢有丝毫耽搁。
立即收拾行囊,随王守仁连夜返回。
月黑风高,两人一前一后,策马疾驰,翻山越岭。
终于在半夜三点多的时候赶回到了村子。
刚踏入家门,迎接严复的却是一片死寂。
他眉头一皱,感觉气氛不对。
然而此刻醒悟为时已晚。
霎那间,身后一双黑手袭来。
在他毫无防备之下,直接震碎了他的气海丹田。
“严弟,对不住了,这是义父的意思。”
王守仁的声音在严复背后幽幽响起。
望着痛苦蜷缩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严复,王守仁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快意。
但随即又换上了伪善的笑容:
“严弟啊,你在兄弟几个里面最有出息,武功进境一骑绝尘,大伯平时也最疼爱你。
乡亲们都视你为下一任寨主,我虽然是做大哥的,但其实我最敬重最崇拜的,却是严弟你啊!”
“虽然义父命我亲手杀了你,但是做哥哥的又怎么忍心呢!
为了咱们村的安宁,你就暂住到仁哥家里委屈一下吧。”
严复强忍着剧痛,不敢相信自己会突然遭遇这样的背叛,咬着牙问道:
“我的妻小呢?”
王守仁冷笑道:
“嘿嘿,别急,这就送你去跟你妻小团圆。”
随后,严复便被王守仁提着,拖进了王守仁家的猪圈。
严复没想到王守仁家的猪圈竟然是经过私自改造的。
外头看似平平无奇,内部构造却是大有乾坤。
猪圈由几间相连的木屋组成,每间木屋都配备着简陋的猪圈门和喂食槽。
掀开其中一间木屋角落里厚厚的稻草堆,豁然隐藏着一条通往地下室的铁门。
从外面打开铁门走进地下室。
地底的空间甚至比地上的猪圈还要大得多,犹如一个巨大的迷宫,布满了错综复杂的通道和房间。
这些通道狭窄而阴暗。
墙壁上残留着斑斑血迹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霉菌混杂着排泄物的恶臭气息。
严复抬眼望去,正好跟左手边房间里的一名少女视线交汇。
少女蜷缩在角落,脖子上绑缚着铁链。
双眼空洞无神,头发凌乱不堪,仿佛失去了灵魂的躯壳。
她的身体瘦削而虚弱,皮肤因长期缺乏阳光而显得苍白无色,上面布满了伤痕和淤青。
严复怒目圆睁:
“王守仁你这畜生,你干了什么好事!”
王守仁深吸了一口地下室里污浊的空气,发出一阵啧啧的享受声:
“桀桀桀,没办法,大伯刚正不阿,不许咱们哥几个祸乱乡女,为兄被逼无奈,只好去外边打野。
好不容易才拐来这许多好女子,你可知道为兄为了建造这座地窖,费了多少年功夫!”
严复被王守仁提着,艰难地转头看着王守仁,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:
“兄弟共事多年,竟不知你是这种人面兽心的畜生!你行此辱掠妇女的大逆不道之事,就不怕牛爹发现,将你挫骨扬灰!”
王守仁哈哈大笑起来:
“牛爹,牛爹,咱们兄弟几个也就你这样叫,你比王癞子还像王老牛的亲儿子。
你放心吧,你亲爱的牛爹已经被慈湖县新来的马县令一掌击毙了,明天我还得赶去祠堂帮他抬棺木呢。”
谈及王老牛,即便冷血如王守仁也不能不赞其是个好汉,他不禁唏嘘道:
“王老牛确确实实是个人物,只可惜,这世道好人往往没有好报啊!哈哈哈!
这老毕登一死,再把你废了,村里还有何人可以管制我等放肆取乐!”
“什么!”
严复终于明白为何王守仁敢对自己下此毒手,他又悲又痛,心志顿失,眼前一黑,浑身瘫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