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过了两年光景,王守仁紧随王老虎的脚步,沉迷于疯狂敛财之中。
他在寨子东头新建了一栋气派的三进砖瓦房,迁居于此。
每日沉浸在醉生梦死、纸醉金迷的生活中,逐渐放松了对严复和那些被掳来的女子的管制。
一来,王老牛和严复在寨子子里消失已久,早已经人走茶凉。
现在就算有念旧的寨子民同情严复,但慑于王老虎麾下猎队的淫威,他们也只能私下里议论。
对王守仁根本构不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。
二来,严复和那些被掳来的女子,虽然初时容光焕发。
但在王守仁几年如一日的非人折磨下,早已变得形如枯槁,蓬头垢面。
别说让人起坏心,光是看到他们的模样,王守仁都感觉自己快杨伟了。
严复由此得以带着儿子重返阳光下。
然而他却没有逃跑,他一个废人,在深山老林里自保都难,更别说带着幼子聚保山泽。
自此以后,严复仿佛彻底认命了,心志被彻底磨灭。
每日如同一个颐养天年的白发老翁,安心住在王守仁废弃的猪圈里。
乖乖地帮着王守仁养猪,尽心尽力地看顾孩子。
直到今天,隔壁家的小年轻,在矿上做工的王大风兴高采烈地冲到猪圈,告知了他从此恢复自由的好消息。
“严哥,你以后再也不用帮王守仁这畜生养猪啦!有位叫刘重八的新寨主上台。
就是原先寨子里那个叫八姑的小姑娘,她现在改名叫刘重八。
这位刘寨主和一位很年轻的李先生,要释放寨子里每家每户的私奴、免除徭役。
还重新开设了寨子里的司法刑堂,让受冤的老百姓上台控诉,将那些欺压百姓的恶人抓出来,在全寨子进行公审。”
王大风喜不自胜:
“那个害死老牛伯、欺压乡里的王老虎,已经被他们处死了!”
严复此时正在搅拌猪食,背对着前来报讯的王大风,手下的动作依旧麻利,没有丝毫停顿:
“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,就算换了新寨主,怎么可能不顾忌王老虎的猎队,当场把人杀了。
这不是逼着猎队火并吗?风子,你就别拿你严哥开玩笑了。”
王大风闻言,情绪更加高涨,耳根都红了起来:
“是真的,严哥!不信你可以去问问王鳏夫和王老虎本人,他俩现在就挂在寨子口的戏台上呢!”
严复的动作停了下来:“王老虎真死了?”
“真死了!”王大风情绪激动地大喊:“早就该死的家伙!”
“严哥,我跟你说实话,不怕你笑话。你对我们家恩重如山,我爹当年上山采药遇到熊瞎子,都是你救下来的。
前几年还常常接济我们。我每天看到你和小侄儿被王守仁这个畜生欺负,恨不能帮你出头!”
“只是每次我想做点什么,都害怕王守仁报复。王守仁那伙人有多残忍暴戾,严哥你是知道的!”
“然而刚才在广场上,我跟着乡亲们一起同仇敌忾,我竟一点都不怕,我的手也不抖,脚也有力。
周围的乡亲们也跟我一样,眼睛瞪得大大的,嘴上只念叨着公道正义,竟是连性命也不顾,满脑子想着要让王老虎那伙人血债血偿!”
“我今天才知道,原来咱们乡亲们合力起来,声势是那般壮大!”
王大风手舞足蹈地比划着:
“严哥,你是没看到,刘寨主带着咱们几千号人和王老虎二十几人对峙,猎队那帮人,一个个吓得跟鹌鹑似的。
头也不敢抬,大气也不敢喘,被咱们乡亲们压得死死的!别说火并了,都差点吓尿裤子了!”
一连串的话语,说得严复的背影微微颤抖起来。
王大风感慨道:
“其实乡亲们一直都念着老牛伯和严哥的好,乡亲们有良心,分得清好坏!
我今天才知道,原来咱们乡亲们早就可以聚集起来,杀了王老虎那些坏人。
咱们就是缺了刘寨主和李先生这样,可以教老百姓做事,带老百姓做事的人!”
王大风走到严复身侧蹲下身来,这才发现严复已经泪流满面。
王大风搀扶起严复,安慰道:
“严哥,你别难过了,李先生说下午继续公审,我这就是来通知你,下午带着小侄儿一起上台控诉王守仁。
让王守仁这畜生得到应有的惩罚!现在李先生和刘寨主在戏台广场那边请乡亲们庆功吃席,咱们赶几头猪过去给乡亲们加个菜。
还有小侄儿受了这么多年苦,咱们也得赶紧带他过去开开荤!”
严复点头称是,一旁五岁的儿子瘦骨嶙峋却彬彬有礼,闻言不吵不闹,只是满怀期待地眨巴着大眼睛。
严复被囚当日,梦见有一位骑着白虎的【白虎将军。】
这位白虎将军自马鞍山山巅跃出,一出手便杀光了寨子里的王老虎和太平道的马元义等人。
救出了自己和儿子。
于是梦醒之后,便在囚室中为儿子取名为【严白虎】。
严复一手将小严白虎抱起。
又从猪圈里挑了两头最肥的大肥猪,套上缰绳,把其中一头的绳子递给王大风。
出猪圈门时,王大风在门口谦让了一下,想让严复先行。
严复迈出一步,却迟疑了一下,停下来道:
“风子,你走前头吧……我太久没出门,认不得路了……”
“好的严哥。”
王大风对严复言听计从,“不过哥怎么会认不得路呢,广场位置也没变过呀,乡亲们还是那些人,都念着你呢!”
严复尴尬地笑了笑,没有说话,只是紧跟着王大风,两人一前一后赶往戏台广场。
一路上,王大风不停地絮絮叨叨,给严复完完整整地复盘了今天这一出大戏:
“哥,你等下可得好好看看那位李先生,这可是位神人!天哪,你是没见过李先生杀人,可带劲了!”
不多时,两人就来到广场上宰杀牲畜的区域。
严复一边交接肥猪,一边左顾右盼:“风子,你有看到王守仁那畜生吗?”
边上临时客串屠夫的志愿者笑道:
“刚才看到他往小树林去拉屎了,严你放心,没有刘寨主的路引,这畜生跑不了。
乡亲们都知道你的委屈,下午刘寨主和李先生绝对会帮你做主的,你就放心吧!”
严复感激地对屠夫点点头,心中犹有疑虑。
想了一会,便将孩子递到王大风手上,顺手抄起案板上生锈闲置的一把杀猪刀:
“风子,帮我看顾一下虎儿,我去看看情况,可不能让王守仁这畜生跑了。”
说罢,他不顾两人挽留,毅然决然地往林子里去了。
严复小心翼翼地穿过草丛,尽量不发出声响,四处搜寻着王守仁的踪迹。
虽然他丹田被废,内力全失。
但自幼翻山越岭的一身猎户本事却没有丢下,对周围环境的变化异常敏感。
突然!
一道鼻息毫无预兆地在严复身后响起。
严复被吓得一个激灵,他没有作声,手中的杀猪刀仿佛本能般向着身后砍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