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所以,我们就这样从堂堂狼骑,变成了一个泥腿子?”
魏续糙脸上怒气冲冲,手中握着新制的锄头,恶狠狠的敲在了略显湿润的黑土之上。
他双手一施力,便拉出了一条长约丈余的沟壑,引得一旁的士卒们纷纷夸赞一句:“军候威武!”
没错,魏续等人的军职其实只是掌管一曲的军候而已,在他们之上,自然是吕布这位此前的别部司马,如今的后将军兼并州牧兼都亭侯。
顺带一提,后将军的俸禄比并州牧高,所以地位是在并州牧之上的。
“怎么?富贵惯了,干不惯泥腿子的活了?”
在他一旁,同样手握锄头的曹性撇了他一眼,哑然失笑道:“别忘了,你我曾经都是泥腿子出身。”
听到这句意有所指的话,魏续不由得一时语塞,答不出话来。
曹性能看出魏续心中的不满,于是目光一转,看向了远处正举着方天画戟,对着黑土地一阵乱舞,斩出数道金色气刃,掀飞漫天泥土,划出纵横交错的沟壑的吕布,唇角一勾,“再说了,你没见连奉先都亲自下地了吗?虽然她压根就不懂种田。”
吕布惯于打猎,对耕地一事确实不太明了,但遵照蔡琰的指示进行犁地,这种简单的工作方式她还是能学得会的。
“哼。”
魏续闷哼一声,头也不抬,继续挥舞手中锄头,开垦荒地。
“这铁制的锄头就是好用呀。”
陆鸣兴致勃勃的拿着锄头哗啦啦的犁着地,他也是第一次接触种地这项活儿,好奇心起,一时间倒也玩得不亦乐乎。
只见他学着身旁吕绮玲的样子,将体内激流凝于锄头尖端,旋即高高举起,待气刃化形而出,便用力砸下,只是一击,便顶得上十来余匈奴人一刻的工作成果。
“这片平原面积还真不小,这都干了半天了,也才开垦了一半的荒地。”
吕绮玲皱着小琼鼻,看着粘在脚底黏糊糊的黑土,嫌弃的蹬了蹬腿,将黑土甩飞出去,砸在了一旁的陆鸣身上。
“呜哇!绮玲,你做什么?!”
猝不及防的陆鸣瞪圆了眼睛的看着在身上拉出长痕的黑土,忿忿不平的抬起头来,看向冲他扮鬼脸的吕绮玲,怒喝道:“真是一天不打,上房揭瓦是吧?”
语毕,他一抬脚,追向了转身开溜的吕绮玲。
“文姬,得先开垦才能耕种吗?我们不能直将种子撒上去吗?我看这土地挺肥沃的,也许用不了多久,它自个就能长了呢?”
于夫罗勤勤恳恳的跟在蔡琰身旁忙前忙后,蔡琰让她做什么,她就跑去做什么,视自己匈奴单于兼匈奴都护的身份如无物。
“这或许可行,但来年开春的收成也必然稀少,既然已经做了,不妨将它做得更好,只是多费一些功夫而已。”
蔡琰倒没有拿着锄头帮忙开垦,而是带着于夫罗巡视周围,狐假虎威的对偷懒的匈奴人进行威慑和督促,还真别说,效果绝佳。
“就算现在我等种下作物,来年开春也收不了吧?我不记得栗米长得这么快啊?”
若说耕种,于夫罗可能不太懂,但若说哪时候能收割,她倒是记得挺明白。
没办法,不记清楚的话,怎么南下劫掠汉人财物以充自身呢?
当然,现在她已经没办法这么做了,因为她已经被纳入了汉籍,成为了陆鸣的妾室。
没错,她最终还是没能成为妻子,只能沦为妾室,陆鸣虽然对此颇为不满,但规矩就是规矩,他只能和于夫罗保证,会待她如妻子,而不是视作随时可弃的妾室。
那番情意绵绵的话,惹得从来没谈过恋爱的于夫罗当场泣不成声,一整天都黏在陆鸣身上不肯下来,嚷嚷着要报答陆鸣的恩情云云。
“若是按正常情况来说确实如此。”
蔡琰杏眼一扫,又发现了一伍偷懒的匈奴人,当即带着于夫罗赶了过去,不等她开口,于夫罗已经大喝一声,“你们竟然敢偷懒?是觉得单于刀锋不利乎?”
被吓了一跳的匈奴人一瞅见于夫罗怒目圆睁,气势汹汹的冲过来,顿时忙不迭的举起插在地上的锄头,一边喊着叽里咕噜的以匈奴语求饶,一边继续埋头奋力开垦。
“哼,都是群懒汉。”
眼看对方卖力开垦荒地,于夫罗这才止住脚步,气冲冲的回到了蔡琰身旁,开口抱怨道:“我都说干完这趟活儿,可一人赏赐一小袋盐了,结果他们竟然还想着偷懒?真是气煞人也。”
她口中的一小袋盐数量不多,约莫十两,然而,这十两粗盐,已经足够一户匈奴人用上把个月了,算是一份不小的报酬。
“懒惰乃人之常情,无需苛责。”
蔡琰微微一笑,素手一伸,为于夫罗拍去洒落肩上的尘土之后,才继续原本的话题,“那张姣实力非凡,能布下如此大阵不说,甚至还能布设祭坛施法,使风云为之变化,可谓要风得风、要雨得雨。
“因此,待种子种下,可拜托张姣依据长势变化天气,再辅以齐枢所言的粪肥之物,或可加速作物生长,当能赶在来年开春收获一批粮食。”
这句话让于夫罗不由得怔住了,她抬起头来,看向悠然在天际飘荡的人影,低语道:“我记得汉廷不是有专司祈雨的人吗?”
“当然。”
蔡琰微微颔首,带着于夫罗继续在这片黑土地上巡逻,口中柔声细语,“若为一流文臣,便可以诗文、祭文与天象产生共鸣,影响一县范围内的天气变化,如降雨、止风等等。”
她顿了顿,抬起白如嫩葱的食指扫向周围,又道:“然此地之大,已超出一县范畴,非得顶尖文臣不可为也,且其所能共鸣的天象毕竟有限,比不得天生就能掌握天地气运的练气士来得轻松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
于夫罗顿时恍然大悟,旋即将目光落到蔡琰身上,唇角微扬,“我记得文姬是一流儒士吧?那文姬可能呼风唤雨?”
“噗嗤,妾身是儒士,可不是文臣,哪能呼风唤雨呀。”
蔡琰失笑的摇了摇头,在于夫罗纳闷的表情中,柔柔解释了一句,“儒者,主管仁义道德、礼义廉耻。
“因此,妾身可言传身教,潜移默化的影响一县居民,使之礼仪、行为、道德、风气得到改善,使地方民风更加和谐,社会秩序更加长久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