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月2日，莲月镇政府。
会议室里吵得不可开交，先锋村明明只有151户人，非得报285户。
“我们先锋上报的户数都是实打实的！”村长使劲的拍着桌子，“消息昨天下发后，全村连夜分家。今早最新统计285户，不信去派出所看看——办户口本的队伍都排到马路牙子上了！某些人腆着脸瞎报数，他玛的户数都快赶上实际人口了，你们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？”
“呸！我们村在外人员正往回调户口呢！”斜对角立刻有人拍桌子，“过两天你再看，绝对翻倍！”
“我们村也是！”角落里冒出声，“分户的、迁户的挤破门槛，保证只多不少！”
“单身汉也算一户？”向阳村村长脖颈青筋直跳，将桌面的户口统计文件拍得砰砰作响......
会议台上的周进华和郭宇良对视苦笑，此刻两人被吵得脑仁生疼。
这群村长把政府会议当成了集市骂街，唾沫星镇子喷得满桌都是。
自从绿州科技昨天送来‘按户分配种植权’的通知，各村上报的户数就像发酵的面团，眼瞅着膨胀。原本7000亩的配额，如今连零头都不够分。
“要我说按村平分得了！”先锋村主任突然冒出一嗓子。
“你这儿放什么狗屁！”后排霍然站起个大胡子，“你们村拢共不到六百人，还想吃大锅饭？”
被戳穿心思的先锋村主任浑不在意，这时候谁要脸谁吃亏。
要是分不好种植权，回去还不得被那群刁民戳断脊梁骨？
“你们村仗着人多就想多吃多占？”先锋村村长把报户口统计表甩得哗啦啦直响，凶狠的模样浑像里面刚放出来的人。
“明天我就能把全村的户口本怼你脸上你信不信？”大胡子村长眼睛直瞪，“再给双倍配额，我也能凑出足够的户数！”
砰砰砰！
周进华抄起记事本猛敲话筒，啸叫声震得全场一静。“还有没有点干部的样子？”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全场，“这是解决问题还是制造矛盾？”
一群争得的面红耳赤的村长立马停了下来。
绿州科技只说让镇里面公平分配，可没说可以自行分配，所以，他的话还是要听的。
“那些分户、回迁的人是怎么回事，你们比我清楚！都在这老老实实坐着，等绿州科技通知。”
周进华拿着本子跟书记打了个眼色，走出了会议室。
……
刚刚接到周进华电话的周桂芳，这会心里面正纳闷着。
昨天通知时明明没说要按户分配，只说了拿出7000亩种植权交给镇里自行分配。
这话是哪里冒出来的？
她快步走到秦峰办公室，将此事复述了一遍。
“自打上次镇里两位领导看我不顺眼，我就再没主动联系过他们了，不是我通知的。”
“那就奇怪了！”
“会不会是上回分给清河、清溪村的事情引起的？”周桂芳怀疑道。
“嗯……”秦峰沉吟片刻，“还真有可能。镇里二十二个自然村，现在青石村一家独大，这次恐怕分不着了。清河、清溪村上次没考虑人口基数，每村给了809亩。按这个分法，人口少的村肯定要闹！”
周桂芳嗔怪地看了秦峰一眼。
“这事能赖我吗？当时风平浪静的，你不也点头了？”
“清河清溪两个村的人口相差不到200人，平均起来差距很小，自然没人闹事。”周桂芳分析道。
“镇里现在什么态度？”
“让我问你能不能再追加两倍面积！”
噗！
正在喝茶的秦峰没忍住，喷了一点茶水出来。
“……他们这比畅购商超还狠啊，这要真加上去了怎么生产怎么管理？”
“那你说怎么办？”
“能怎么办？按现有人口平分不就得了？”
“自上次分配种植权以后，不少人的户口迁回来了！现在镇里人口少说也有五万人！”
“什么——”
正在用擦拭桌子的秦峰懵了，手中抹布“啪嗒”掉在桌上。
没记错的话之前镇里的总人口是2.96万，这才半个月吧，人口就这样暴发式增长了？
“近段时间回迁的人不少，特别青石村、青溪村、青河村，这三村的人口至少增加了一万人，带点亲戚关系的都迁过来了。”
“……过分了啊，这摊子怎么收拾？”
“还不是你答应了青石村的周村长才搞出这事？”
“我答应什么了？”
“你说愿意迁回来的，只要落户就把名额给他们，数量不用限制。”
“我——”秦峰张大了嘴巴。
自己好像真的说过这句话，但没记错的话，也只答应了青石村啊，其它村跟着凑什么热闹？
合上了嘴巴，问道，“那……现在怎么办？”
周桂芳奇怪的看着秦峰，“这事不应该问你吗？”
……
走廊尽头的镇长办公室里，周进华反锁上门，扯松衬衫的领口，抄起办公桌上的陶瓷茶杯灌了半杯茶，“老郭，咱们这火是不是拱得太旺了？”
郭宇良走到窗前，确认周桂芳的车还没到。
这个曾经的下属如今贵为绿州科技副总，有些事可万万不能让她察觉。
传到秦峰耳朵里，就不好了。
“过火啥？”郭宇良转身坐到沙发上，“我问过周桂芳了，企业现在订单接到手软，最大的问题是管理跟不上，生产车间跟不上，只要跟上就能再次扩产。你说这些是问题吗？”
屁股上的位置坐了三年都没动，自己这么兢兢业业、如履薄冰，这没道理啊。
不闹出一点动静来，上面怕是要把他忘了。
如今镇里人口滚雪球般膨胀，生娃的生娃，回迁的回迁，等这次种植权分发下去，返乡潮绝对会再次被点燃，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要回来。
周进华在办公室来回踱步！
十五万人口红线近在眼前！只要突破这个数，镇改县的申报材料往市里一送……照乡亲们抢宅基地的劲头，加上镇财政季度报表，这事基本稳了！
“不是问题！只要他愿意，把这里的大院让出来给他当车间都行！”
“对，思想要放开！敢想、敢干！”
“没错，人有多大胆，地有多大产，干了！”周进华挥舞着手臂，情绪亢奋，“对了，土地不够种怎么办？”
郭宇良撇了他一眼，“格局打开，周边镇里大把土地撂着荒呢！”
“哈哈，还是您脑袋转得快！”
“收声！”郭宇良突然竖起耳朵，楼下传来了门岗熟悉的招乎声。
两人对视一眼，迅速回到会议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