快婿 第89章 东边不亮西边亮(六)

作者:我的长枪依在 分类:历史 更新时间:2025-04-01 01:01:0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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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谁敢出战?”曾雄指着远处河谷中北军严整军阵。

周遭一阵安静,身边身后十余将无人敢应声。

曾雄脸色难看,尽力压住心里的怒火。

咬牙恨道:“这么多人找不出几个敢打的!”

众将低头不说话,几个跟随他从占城国逃出的老将拱手:“将军,我们去,这次绝不后退!便是死在阵中,也不能让北军小看我等!”

冷风一吹,曾雄火气散了许多,逐渐冷静下来,叹口气说:“听说赵立宽厉害,没想到这么厉害!”

看着夕阳西下,为远处严整的北军大阵镀上一层金色,连他自己都没有了战意:“今天就到这吧。”

遥望远处大大的“赵”字名旗下,隐约能看见被众人簇拥的高大年轻人。

一个令人敬畏又恐惧的敌人。

他这辈子从小在父辈敦促下饱读兵书,习武练兵,年少时剿过匪,而立之年率军助占城国主击败过象国犯边。

之后十余年又独领大军替国主平定其兄弟作乱,接连平定占城国大小部族之乱七次。

凡历经大小百余战,很少败负,直到功高震主为人主猜忌,小人献谄不得已出走。

从来没遇到过这的敌人。

他也曾在心里预计过,鸡鸣关大捷,加之泸州的间谍说这赵立宽是在北方有名的少年将军,和辽国军队作战的边军老兵,肯定不好对付。

这样一个人物他早料多并非战场庸手,而且他带来的必是西北精兵。

而他手下心腹不多,大多是招募当地乡勇,所以选择避其锋芒,逐渐消耗,以兵力优势取胜。

按以往的经验,只要调度有方,战略明确,有足够耐心,早晚得以取胜。

没想几天交战下来才发现,这赵立宽远非作战勇猛,兵精将良那么简单。

其排兵布阵,战场调度应对都很有手段。

而其对战场稍纵即逝的机会把控更是前所未见,很多时候令他有种应接不暇的疲惫和挫败感。

三家村这,他几乎已经调集所有能使用的部队。

梅州城里原本有两万七千多驻军,是除开阳大营外驻军最多的地方。

先被农怀林带走一万人,只回来二三千。

之后接连两个月鏖战的消耗,除去伤病不能用的,他几乎已经把所有可用之兵一万三千人都调集到前线。

他预计两个月的消耗后赵立宽手里顶多四千多人能拿出来作战。

前天初战时也是如此,北军列阵大致四千人。

只是没想到一万人,对四千人发起进攻,鏖战近两个时辰居然在北军严密阵线布置,机动骑兵及时支援下硬没打下来!

第一次进攻失利他就意识到不妙了。

所谓一鼓作气,再而衰,三而竭。

何况他们还是兵力优势巨大的一方,最强的第一波进攻打不下来,士气必然受损,将士兵卒也会有畏惧之心,心底里觉得对方就是比自己强。

果然接下来几天的进攻越发不顺了,北军甚至能抓住机会打几次反击。

他有些烦躁,努力平复心情,他也知道打仗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,耐心、毅力也是极其重要。

就目前来看,要想达到此前他设想的以优势兵力击败北军已做不到。

赵立宽这支军队太能打了。

但耗得对面无奈退兵还是可以的。

他兵力多,轮番上阵,消耗北军。北军补给线从泸州到前线至少四五百里,而梅州城就在背后二十里不到,就算战事不利,退守梅州城,对方四千人马一辈子也打不进去。

别说四千,就算四万都没可能。

所以他后路很宽,只不过做不到击败北军的目的了。

这两三个月的奔波、布局、消耗、伤亡都要付之东流,一切回到原点。

遇上这样一个对手,实属无奈,随便换个人来他也自信能够功成。

见他们毫无战意,远处列阵的北军派出骑兵到村前叫骂,嘲讽他们是懦夫鼠辈,不敢应战,将士们都低头无人作答。

眼见天要黑,北军开始缓缓后撤回营,今天的战斗全结束了。

......

曾雄回到暂住的民房洗了把脸,洗去满面尘垢,手下亲兵护着一个五十多老奴提竹编箩子过来,送来一箩大个桃子。

老奴道:“禀将军,夫人让送来的,梅州第一批熟的夏桃,味甘甜,舍不得吃让送来给将军解渴。

夫人说将军是一家顶梁柱,在前线也要保重身体。

夫人还说怕将军在军营吃不惯,明天她早起亲自做顺口的饭菜,让运粮的民夫一道送来。”

曾雄点头,心里暖回来,疲惫都散了不少。

他知道在梅州城里不少人说他怕媳妇,是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妻子付出多少。

她是占城国主的妹妹,明旨册封的公主,当他决定逃离占城国时义无反顾跟了过来,抛弃高贵身份,荣华富贵,随他颠沛流离,照顾二老儿女。

想起这些,他更加坚定无论赵立宽再怎么厉害也要和他打下去。

梅州在,他就有落脚之处,能给妻子一个安定的家,农家兄弟也不敢得罪他,占城国也没法拿他怎么样。

而且他有大优势,粮草绝对安全。

三家村地方不大,万余人扎营已占尽地方,而梅州也不远,所以粮草都储存在梅州,每天由民夫送过来。

......

曾雄累了一天,年纪也不小,安排好驻防后正准备早早上床睡觉,忽听闻院外一阵吵闹,灯光照亮墙头。

他不解怎么回事,刚脱的鞋立即穿上,几步走到院里问:“怎么回事?吵什么?”

站岗的亲兵连跑出去看。

很快急匆匆进来,还来不及说什么,八九个将领簇拥着几人点着火把一窝蜂涌入院中。

曾雄大惊,怒斥道:“擅闯中军,你们要干什么!”

众将也反应过来,连单膝跪下告饶,随后急忙道:“大帅,我们有急事!梅州那边跑过来十几个民夫,说.......说.......”

“说什么?结结巴巴像是什么军人!”曾雄斥责。

“说梅州让北军占了!”

曾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,随即只觉是自己听错了:“你......你说什么?”

“他们说今天白天数不清的骑兵奔梅州城区,把城占了!”

曾雄瞪大眼睛:“胡说八道惑乱军心,他们哪来人马?”

“立即派骑兵去探查清楚,来去要快!如果是假的把那些民夫全斩首示众!”

其中一名军官立即出院照做。

其他人就在院中等候起来。

夜风微凉,山上不知名的禽兽夜叫如婴儿啼哭,十分瘆人。

一直等到后半夜,院外脚步声纷乱,火光摇曳,人影错落狰狞洒在墙上。

三家村距离梅州不多十多里,快马往返只需半个时辰。

去探查回来的骑兵队长满头大汗神色惊恐,进入院中跪下只不断点头,一句话说不出来。

曾雄却还不信,逼他说看到什么。

“城门紧闭,运粮民夫都进不去聚集城外,城头都是北军的旗帜,守军很多!”

站了近一个时辰的曾雄终于坚持不住,一屁股坐在地上,整个人如坠冰窖。

诸将惊恐,纷纷要上前搀扶:“大帅!”

曾雄抬手制止他们,直击要害问:“军中粮草有几日之用?”

“如果没有补给,只有三日......”

三家村距离梅州太近,运粮车每天能往返两三趟,所以粮草都是每天运来的。

这农家的小院里顿时弥漫一股绝望的气息。

曾雄只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,北军怎么到梅州去的,他们飞过去的吗?

北军哪来的人?

凭空变出来吗?他们正面投入那么多兵力,怎么还有兵力去偷袭梅州!

这些他根本来不及去想了,三天。

一万人要是断粮后果不堪设想。

他立即下令:“出了这个院子,消息不要漏出去,从后天起军中所有供给减少一半!就跟将士们说后方运粮道路塌了,正在抢修。”

众将疑惑:“那明天呢?”

“明天不用减,我自有安排,分两千人去夺回梅州城。”

安排好这些后,众将退了出去。

曾雄揉揉太阳穴,他根本没想到赵立宽还有这样凶狠的后招,虽然也不知道对方怎么做到的。

也明白如今只不过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而已。

三天的粮食再减半也总会吃完,两千人去说不定连护城河都过去不,分多少兵也不可能拿下梅州,梅州是何等金城汤池他比谁都了解。

他就这么一夜无眠,枯坐到天亮,脑子里想了无数对策,但只有一条可用!

.......

第二天一早,周军这边也收到史超那边的消息。

几个斥候沿着山道原路返回,沿途还收拢迂回时生病、迷路掉队被留在山上的士兵,拢共四五百人,一起绕回到石门桥大营。

再从大营连夜南下,把消息带到前方。

赵立宽收到消息时松了口气,激动得让人立即把梅州已被史超等攻陷,敌军将领家属全部被擒,粮草断绝的消息传遍全军。

将士们也激动鼓舞,欢庆一堂。

赵立宽激动之余也立即调整战略,既然敌军断粮,梅州易手,那已经不急着决战了。

这就像历史上的长平之战赵军大军被截断后路包围断粮。

后世有人说赵军断粮还能坚持四十多天说明赵括指挥能力可以。

这简直是脑子都没转一圈的屁话,敌军已被包围断粮,为什么要跟他们拼命?围着饿死不就行了,饿不死也饿到无力反击。

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一双眼,两个胳膊两条腿,要消灭敌人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。

不是说把敌人包围了对方就会引颈就戮,乖乖像只鸡一样等着被杀。

逼急了反戈一击,还会给包围部队造成伤亡。

如果有魄力有经验的指挥官面对这种绝境,反而不会像赵括那样在包围圈里突击几次不成就等着救援坐以待毙。

那是等死,断粮的情况下等一天大军就会更虚弱一天,如温水煮青蛙。

最好的办法是才知道被围立即趁着军队状态最好,果断发起反击突围拼命。

无论成与不成都是最好的机会。

领兵将领一定要有大决心和大魄力,否则一点机会没有。

这几个月交战下来,赵立宽判断对面的主将曾雄绝对是个沙场老将,绝非庸手。

他不可能主力去突梅州,金城汤池,没戏。

设身处地去想,曾雄唯一的活路就是拼死一战!

往他们这个方向突破,去抢他们的储备粮食。

才收到消息赵立宽立即更改变战计划,下令全军不再按原本计划出击,就地修筑羊马城,增设拒马、鹿砦,开挖壕沟。

甚至狠心要求开挖一条壕沟把旁边庆水引入,弄出一条临时的一丈左右小型护城河。

这几乎放弃主动进攻。

众将不解,纷纷问他们连战两天已占尽上风,为什么不接着出站,放而深沟高垒躲起来当缩头乌龟?

很快,对面大将曾雄就用行动为他解答了问题。

太阳初升,浩浩荡荡的叛军队伍就主动北上,开到他们营前。

众将目瞪口呆看着他,都觉得他神机妙算。

赵立宽却觉得平常,这么多战打下来,他早习惯了用战场的思维去考虑事情。

随后叛军毫不犹豫发起猛攻。

所有工事才修到一半,但他们的营地原本就布设大量拒马、鹿砦、栅栏、哨塔等工事,加之没有城墙、盾车掩护,周军床弩大展神威,经常能一箭射出一串血葫芦来,残酷又美丽,独属于杀戮的艺术!

战到中午,叛军轮换继续猛攻猛打,他们甚至在后方设了二百多人手持麻札刀刽子手,排开成两长排,所有往后逃走的士兵一律当场处斩。

这种场面连周军这边看了都被吓到,太狠了,从没见这么狠辣的。

叛军伤亡很大,到下午堆积的尸体直接填平壕沟,高过外围羊马城,后续进攻叛军要自带着梯子才能爬过同伴尸体继续进攻!

血水从底层压榨出来,在周军营地外成了一条小溪!

叛军很猛,但周军也不是吃素的,何况还占着地利,最后依旧顶住了进攻。

这样的进攻持续两天,但第二天已经没第一天那么猛烈,叛军减员严重。

而周军则连夜准备,迷你护城河都挖好了,工事更加完备,更不可能让对法攻入。

到第三天下午,赵立宽已经看出来,不只是伤亡,叛军队伍人数肉眼可见缩水,很可能还伴随大规模的逃兵。

梅州城距离这太近,消息瞒不住的。

叛军精疲力尽,远远在距离营地一里外的河边休息时,赵立宽下令派一名使者过去,直言想和对面主将曾雄见一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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