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军缓缓退回安州城,路上许多人无精打采,诸将沉默不语。
退到安州城内,孔炿立即下令在城外修缮工事,准备抵御叛军,攻守之势异也。
全军清点下来,两万五千大军,失踪战死近五千,受伤不计其数。
之后几天陆陆续续有走散的士兵跑回安州,但重新集结之后,部队依旧只有一万八千余人,可战之兵只有一万二三。
余下要么逃散失踪,要么半路掉队,要么被叛军俘虏,要么早已殒命......
此等巨大损失,几乎已经让他们失去和叛军正面作战的能力!
黄体仁被俘,麾下四千人几乎全军覆没,只有几百人逃回来。
花田县驻军两千人伤亡超过一半。
这是孔炿有意为之,晚一个时辰派出传令兵,让花田守军不得不交战拖住叛军,使得主力顺利撤退,但他们自身损失惨重。
这种事没办法明说,等于故意让侧面的花田县两千守军去送死拖延追击以保住主力。
.......
而主力军将领孔方、田开荣等将领也惊魂未定。
他们后半夜收到命令,当时都十分不解为何让他们撤退,还在犹豫立即就撤还是天亮再撤退。
因传令兵再三催促,表明大帅命令,他们当即咬牙撤退。
为不引起守军警觉,甚至攻城器械直接抛弃而没焚毁,连夜撤走。
结果才到天亮,后军就发现东面有叛军大部队,后面也有叛军大部队。
不得不把所有骑兵派出不断拖延袭扰叛军追击,一路边打边退。
这种有序撤退比进攻都难,如钢丝一般,让他们冷汗直冒,幸好半路及时遇到接应军队,才以四五百人伤亡的代价把主力撤了回来。
但路上特别是夜间与掉队、走散的人多达上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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之后数天里,周军撤走后的顺州、归风、花田、石羊等地陆续被叛军重新夺回。
周军控制的地盘不断向北压缩,很快就到了安州附近。
近两个月的僵持不下,突然在短短十天左右局势逆转。
很快甚至安州城南已经出现叛军的斥候队。
孔炿在城头南望,远处城头飞扬,骑兵五人一队来回巡逻,城下民夫、伏兵正忙着开挖战壕,设置拒马鹿砦,在城外一直往前延升一里左右,纵横如蛛网。
城墙脚下一群士兵颓坐,无精打采躲避太阳。
如果脚下城池再失守,他们将退回到土城关去,局面和出边前一模一样,近万人伤亡,靡耗无数,牵动数百万西南百姓,竟无一点进展。
每想到这些,孔炿只觉一种看不到明天的绝望,痛苦的昼夜难鸣,每天只迷迷糊糊半梦半醒睡上两个时辰,好几次乃至想一死了之。
可他也不能死,现在要是死了,安州城内外还有一万八千士兵,七八万辅兵民夫在泸州到安州的路上,这些人他都要负责。
只短短十来天,孔炿整个人都苍老许多,如同迟暮老人,每天在城头巡查也要披着厚厚斗篷,让亲兵挡风。
仅在十几天前,他不屑于此,自认为沙场宿将,不屑这点冷风。
.......
五月,蒸腾的南方群山在热浪中翻滚不休。
火辣太阳无情蹂躏大地,风起云涌的夏日注定不太平。
赵立宽的总攻计划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打断,雨水大得让庆水短短一个时辰就暴涨到路面上。
到处山体滑坡,道路湿滑,不少地方路上积水深过膝盖,黄土淤泥粘稠如胶水,让前进变得十分困难。
准备去打仗的大军士气高昂走到一半只能停下,立起帐篷躲雨。
好在夏天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。
当天傍晚雨过天晴,云开雾散,空气变得格外清新。
突如其来的暴雨山洪打断他原本的部署。
赵立宽担忧起史超率领的迂回部队,在山上遇到这么大的雨怎么办?要是他们按时发起进攻,自己这边没策应怎么办?
可没办法,大自然的力量不是人能抗衡的,暴雨导致河水上涨,道路坍塌,山体滑坡阻挡。
只能连夜派人抢修,第二天早上吃过饭立即进发。
到中午,斥候回报叛军落三家村。
他下令在距离三家村十里的开阔地上扎营,建立营寨,外围竖起拒马鹿砦。
随后点兵将四千,前往三家村北战场。
四千人大概符合叛军对他们被消耗两个月后兵力的预估,能给绕好的军队打掩护。
三家村里叛军营寨林立,叛军早已等候多时。
见他们到来,也很快派兵在村口宽阔空地上列阵准备迎击。
远处村外宽阔河谷中,一条黑线正缓缓沿着地面拉开,在热浪中扭曲。
远看去,浩浩荡荡排开一里地左右,而且纵深很深,人最多的中军足有二十排左右!
赵立宽深吸口气平复紧张心情,小声问身边经验丰富的老罗:“你看多少人?”
老罗神情严肃:“一万左右。”
果然,不断消耗之后以优势兵力行决战,一直都是对方主将的战略。
赵立宽遥望对面帅旗下高台上的隐约人影,虽是敌人也忍不住心生佩服。
比起之前营都扎不好的农怀林,这曾雄绝对是个人才,打仗非常有章法。
如果他不是有酒精能大幅减少伤亡,又偶然发现了可以迂回绕后的山道,他都想不出要怎么才能对付这种打法。
在冷兵器时代几乎无解,他把兵力优势用到了极致。
看着对面浩浩荡荡,黑压压大片敌军,人数至少是他们的两倍,将士们都有些紧张,不少人吞咽唾沫,心生畏惧。
赵立宽打马走到最前,高声道:“四门兜底阵!”
身后带着令旗的拨法官立即挥舞起旗帜,军令下达,所有人都围绕着他行动起来。
骑兵开始向中间汇聚,步兵向外围移动列成一个整体大方阵。
刀盾兵,盾车在四面竖起盾墙在最外围,长枪兵在内,长枪全如刺猬般向外搭在排盾上,弓弩手分列阵内,骑兵分四队位于最中央。
工兵在中央空地上用土石填出高地,把床弩架设在上面。
沿着方阵四角留出四条两步宽通道,最外面用拒马、盾车堵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