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说!”
王忠义伏地颤声道:“回殿下,每次来取箭卫府皆不同,左右屯卫、御卫、骁卫皆有涉及。“
“可有造册登记?”
“每笔皆录!”
“取来!”
王忠义连忙起身,不多时,取走羽箭的记录便递到了李治手中。
看着每一卫府取走数目皆不等,但,数目记载倒是无误。
李治摸索着手中记录,双眼渐渐泛起一丝凝重。
这几卫宿卫京师,若非亲掌雍州军政,这等细枝末节怎能有机会轻易窥得?
他打量着王忠义,忽然冷笑,“王都尉,知道此事的共有几人?”
“除仓曹参军与库丁外,再无旁人留意。”
“很好!记住,”李治俯身逼近,“今日之事若漏出半字……”他指尖划过王忠义咽喉,“本王不介意让折冲府换个都尉。”
王忠义顿时周身一颤,“臣决缄口不言。”
归途车辇中,狄仁杰反复翻阅绢册,不禁疑惑开口:“殿下,此事像是常态,貌似并无不妥。”
“若是寻常时候,这种调动,我可能并不在意。”李治嘴角微微翘起,“但是,你看近一个月,羽箭的频繁调动,这寻常吗?”
狄仁杰恍然大悟,“殿下您是觉得?”
李治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,“先回府,相信要不了多久,英国公那面便会来信了!”
果不其然,李治等人方回府邸,英国公府信使身着便服,不着痕迹的悄声道:“殿下,国公爷酉时于鸿福楼设宴相候。”
鸿福楼雅间内。
李勣执壶斟酒,缓声道:“殿下所托之事,如今已有眉目。”
李治并未提及今日折冲府之遇,指尖轻叩案几:“可知是哪支卫府的箭矢?”
李勣也没有直接作答,“若殿下知晓,准备如何?”
“杀人偿命!”
李勣神色凝重的盯着李治许久,随后用筷子蘸着酒水,在桌上画出个箭头:
“上月廿三,右御卫领走三百支羽箭。”
筷子尖突然转向:“三日后,这批箭出现在左骁卫马球场。”说罢,便从桌下取出一把递给李治。
李治用指尖摩挲箭杆凹陷处,面色疑惑抬起头,“被改过编号?”
“改三次。”
李勣又甩出三枚箭簇排成一列。
第一枚与二枚刻着不同印记,而当到第三枚,依然是光洁如新。
“最后出现在左屯卫军械库时,甚至连血槽都重新开过。”
李治幽幽的把玩着手中箭簇,喃喃道,“每转一手就多剥层皮,到左屯卫手里便再寻不到痕迹了...”
“没错!”
“可知这些皆是经谁手转运的吗?”
“李安俨!”
李治不断回忆着这个听起来非常熟悉的名字,随即问道:“他是谁的人?”
“太子!”
李承乾?李治忽然想起了这个李安俨是谁了。
这可是当年李建成手下一员猛将,李治印象中,这人应该是后来继续选择站队太子,但是没想到李承乾与李建成一样,皆以失败告终。
想到这里,李治也渐渐捋清了思路。
这件事的背后,恐怕还真的有李承乾的影子,如今之计,应是将林沐白捉拿到案,撬开他的嘴,一切自然水落石出。
李治随即起身,拱手行礼,“多谢英国公!”
见其要走,李勣连忙出声拦下,“殿下,老夫知道你要去做什么,但是目前来看,一切证据并不充分,但凡陛下同意彻查卫府,那么这些痕迹,很快便会消失。
倒是,您以弹劾卫府的名义,将会把自己陷于入万劫不复之地。”
“那英国公想要本王怎么做?”李治神色默然,平静的转身看向李勣,“我不喜从长计议,也不喜大局为重,我就问你,这事,如果换做是你,你会怎么做?”
“我与殿下想法相同,杀人偿命!”说着,李勣缓缓起身,来到李治身旁,“年轻时,臣也像殿下一样,性子直率,不喜斗争。
但如今,要做,就要将事做绝,将事做实,不留后患……”
此时的东宫正殿,鎏金香炉腾起袅袅青烟。
李承乾斜倚在一名侍女怀中,在她的服侍下任由西域进贡的葡萄滚落锦袍,望着殿内翩翩起舞的舞姬,眼神逐渐迷离,缓缓起身,向其中走去。
就在这时,汉王李元昌与侯君集等人在林沐白的引领下缓缓走入殿内。
“你们都退下!”
林沐白脸色一冷,陡然一声厉喝,原本心花怒放的舞姬,纷纷脸色剧变,将滑下肩头的衣物穿好,裹紧薄纱退入屏风后退出了殿内。
“尔等这是做什么?”李承乾怒色呵斥,猛地踹翻案前果盘,“不知道孤正在赏乐!谁许你们擅闯?”
杜荷趋步上前,眉间阴云密布,“太子殿下,如今形势微妙,您怎还有闲心如此享乐,该筹谋如何对付晋王才是。”
“晋王晋王!尔等除了会拿他说事,可还有别的本事?”
看着李承乾貌似真的是在生气,侯君集不禁摇了摇头,“殿下,晋王已经查到了军中羽箭之事,如今可不是再继续享乐的时候了。”
李承乾冷笑一声,“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不留痕迹?”说着,他抓起酒盏泼向地面,琼浆溅在侯君集朝服上,“当初说万无一失的是谁?如今让李治嗅到腥味的又是谁?”
几人对视一眼,侯君集随即继续说道:“殿下,我们已命人开始清理痕迹了,纵是李治查到左屯卫,也不过是堆朽木烂铁。”
“那尔等还来聒噪什么?”李承乾懒懒倚回榻上,指尖勾着舞姬遗落的金铃铛,“滚去把乐师叫回来,孤要听新谱。”
“殿下!”李元昌突然跨步上前,“英国公李勣已经在暗中调查此事了,昨夜有人见他亲往折冲府...”
李承乾原本慵懒的神色,终是一变,面上醉意顿消,“李勣怎会参与此事?”
“晋王许是许了他什么好处。”杜荷压低声音,“殿下,当断不断...”他忽然做了个抹颈手势。
李承乾双眼微眯,摩挲着桌案茶盏,摆了摆手,淡淡道:“既然如此,那就处理干净些吧……”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