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刷刷刷......”
爪风凛冽，一次次逼近李烨的咽喉和胸腹要害。
李烨虽然不情愿可也不得不掏空心思，去逼林炼和自己进行硬拼，以自身唯一的优势去硬撼对方，从中寻找那一丝死中求活的契机。
只是片刻之间，李烨的衣衫便被对方堪比利剑的爪力划破了数道，露出下方渗血的皮肉。
形势愈发危急。
“你快走，我来缠住他！”
祝霓裳紧随其后，从屋顶翻身跃下，一拳袭向林炼的后脑。
“小娘皮这么喜欢偷袭的么？”
就在此时，林炼突然弃了追击李烨，转而狞笑着朝身后袭来的祝霓裳挥出双拳。
双拳如铁雨狂澜，中途切换为双掌奔袭，掌上隐隐散出森森白气，冷气扑面光是看着都十分的诡异。
祝霓裳脸色发白，对方的这一掌一看就是全力释放了真气，所以才会造成这种外在的异象。
这异象如今看来还不明显，只有到了练骨境界后才会发生重大的改变。
少女仓促之下来不及变招，只得聚起精神，以双拳全力应对。
李烨在对方转身的时便立即后跃，同时极快地抽出箭矢弯弓引箭，打算用这一箭结果了这名恐怖的练筋武者。
“呯！”
林炼的双掌甫一触碰到祝霓裳的双拳，少女顿时从口中喷出鲜血向后摔飞出去。
反观林炼却不趁胜追击，而是立刻沾之即退，再次扭转身体，切换成爪法，铁钩般的手爪挠向李烨面门。
这一连串声东击西的动作，只用了短短一息时间，李烨直到此时才勉强将弓箭抬起。
这一爪实在太快太厉，同样附带着刚才击败祝霓裳时的森冷爪力，如同五根锋锐无匹的宝刃，飞快将李烨的整个视野占据。
瞳孔中映射出死亡的倒影，李烨蓦地平静下来。
他回想起自己首次上山打猎时，那只给自己造成了死亡威胁的雄野猪冲来的那个瞬间。
“米粒之珠，带着你的箭下地狱去吧！”
冷笑声中，林炼的铁爪再次加速，这是他的全力攻击，只消一下就可以将一名练皮大成的头颅刺出五个血洞。
将在场所有人斩杀殆尽自然也是不在话下。
李烨做好了一切准备，这一爪他躲不过去，只能硬拼。
此时，一股细微的破风声从背后传入林炼的耳朵，使他的双耳灵敏地微动了下。
这名练筋武者想也不想地，于刹那间低头弓身，躲过了身后少女扫向自己头颅的凌厉一腿。
“怎么恢复得这么快？难道她用的是某种自伤功法？！”林炼微微惊骇。
自伤功法威力极大，可以让自身在短时间内使用出超越自身潜力的功力，也能暂时将自己的伤势压下。
他吃过祝霓裳的亏，知道对方虽然是个年轻女子，可师门传承明显来历不凡，家传武功深厚不可小觑。
因为做了躲避动作，所以这一爪顿时失了准头，从李烨的面门前划过。
即便是没有直接触碰到李烨的身体，林炼的爪力却仍将李烨背后抓出五道深深的血槽，同时将李烨背着的箭筒生生抓裂成数段。
十几支插在箭筒中的三棱箭也被这一爪瞬间划成两三截，幸存者无几。
李烨也借此从对方的这一爪中逃出生天。
祝霓裳嘴角流血，脸色煞白，咬牙不断攻击着林炼，不让对方有丝毫喘息。
可这么做也只是徒劳，境界上的差距不是普通手段能够跨越的。
几息过后林炼便再次主导战场，少女和李烨同时被这神教使者圈入自身阴寒真气的攻击范围。
练筋武者的强大之处体现无遗。
“刺啦！”
祝霓裳躲避不及，红裙被林炼一爪抓破，登时漏出一大截白花花如羊脂般莹润的小腿。
林炼将李烨势大力沉的一拳挡下，瞥见少女脸上羞怒至极的神情，正想调笑两句，又听远处“轰”的一声巨响。
他皱着眉头，不由自主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，竟是丁雷和那名练皮巅峰的武者两人再次生生撞破了一面土墙，使得本就破败不堪的房屋彻底坍塌下来。
烟雾弥漫四起，两团带着烟尘的人影在尘靡中上下翻飞，再次打作一团。
孙犁和那名衙役也终于从那片废墟中跑了出来，林炼见此眉头大皱。
“嗖！”
趁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，李烨咬牙忍住后背的剧痛，终于将这一箭射了出去。
箭矢破空飞出，朝着林炼的心脏部位激射而至。
几乎就在李烨发出箭矢的同时，林炼就神色一动做出反应。
练筋武者超强的斗争经验，让林炼下意识以左脚为圆心，整个上半身划了一个半圆，以妙到毫巅的扭力躲开了这一箭瞄准的心脏部位。
两人距离只有几步远，箭矢没有达到最大威力，但以李烨的千斤力气射出的这一箭仍是不可小觑的强横攻击！
箭头擦着林炼的右肩穿过，林炼的皮肤发出金属般的明黄光泽显然是打算硬抗这一箭。
只是他仍小看了这一箭的威力。
三棱箭的沟槽将他的肩膀皮肤深深划破，露出下面的白色骨头和破损的肌肉组织。
林炼的额头瞬间冒出冷汗。
“射中了，太好啦！”
顾不得擦去嘴角的血迹，祝霓裳露出喜色，捂着胸口坚定地站在李烨前方。
“可惜还是没能杀了他。”
李烨摇了摇头，声音平静中带着遗憾。
对方不愧是名副其实的练筋武者，作战经验也是十分丰富，竟然能在毫厘之间躲开这么近的一箭。
“能伤了林某，这战绩足以令你们自傲了。”瞥了眼肩膀上的可怖伤口和潺潺血迹，这名神教使者的语气仍足够平静，但表情却彻底阴沉下来。
“只是你们没有机会再向他人炫耀了，丁先生，夜长梦多，不必再磨蹭了，用出那东西吧！”将伤口上的穴道点住，止住出血，林炼高声对着远处的同伴喝道。
丁雷闻言登时接连出掌，将张晖逼开两步，施展身法一言不发地转身跃向林炼。
张晖不依不饶地继续纠缠上来，死死追着丁雷不放。
他比丁雷的武功要高出一些，此时已经牢牢占据上风。
祝霓裳在保护李烨，不敢随便上前去攻击林炼。
李烨则趁机快速捡起地上还剩下的两只箭矢向后退去，忍着身上伤口的痛楚，将其中的一只咬在口中，另一只则搭在弦上瞄准林炼。
这两只箭是他箭筒中仅剩的完好箭矢，其余的全都被林炼那一抓给破坏了。
他深知面对这两名高深莫测的对手，自己的武功根本派不上什么用场，他所有的依仗，就是这两支三棱箭。
这两箭要在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能射出去。
一旦射空，在这两名练皮巅峰的武者面前，自己就可谓是没有任何作战能力了。
而且李烨清楚，如果自己身死，恐怕在场的所有人还是会被两人击败残杀，甚至包括那群所剩无几的黄王村村民们。
现今想来，这些人无疑是林炼两人为了吸引衙门人来到这里的陷阱。
此时，不远处几名衙役听闻动静，也开始往这里跑来。
“哈哈，好好，都来主动送死来了。”看了眼远处跑来的几名衙役，林炼的脸上露出漠然的笑容。
“呯呯呯！”
丁雷又和追赶上来的张晖碰了几掌，双方掌心相触发出金属般的声音。
不过丁雷显然不打算与张晖硬碰硬，碰了几下后便顺着对方的掌力身形向后翻飞，躲避对方的继续纠缠，几个纵跃间就到了林炼身侧。
张晖见状冷哼一声，也掠到李烨和祝霓裳的身旁。
孙犁和那名衙役也一前一后来到三人身边，五人如临大敌地看着林炼和丁雷，等待远处众衙役们汇合，再共同对付这两名武功不俗的武者。
“使者大人，确定要用出那东西么？”
丁雷深吸了口气，语气里带着莫名的期待和恐惧。
“事已至此啊丁兄。”
林炼摇了摇头，语气里有一丝无奈：“血种的事是护法大人安排的，不能有误，还是把他们快点解决了，再把东西送过去吧。”
“那好。”
丁雷点了点头不再多话，伸出右手一把撕开自己的上衣，露出皮肤白皙的上半身。
只见他的左肩膀上，赫然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血红色肉瘤。
肉瘤上满是腐肉和污血，从上到下，从里到外，一圈一圈纵横勒着数不清的蚯蚓和小蛇似的东西......
等会儿！
众人霍然变色，头皮发炸。
那好像真的是蚯蚓和蛇！
李烨瞳孔骤缩，这些蚯蚓和蛇中搅拌着一些蜈蚣和蚰蜒，黏腻湿滑的躯体深深地长在肉瘤里面，通过不断的蠕动和交缠死死缠绕在肉瘤表面，有不少甚至还翘起来快速扭曲抖动着。
看起来极为丑恶恐怖。
与此同时，一种和娄飞羽身上一模一样的味道正从这肉瘤中疯狂喷射而出，且不知道要比娄飞羽身上的浓烈多少倍。
仿佛娄飞羽同样藏着这么个肉瘤，只是他身上的东西却比眼前这样东西品阶要差太多太多。
“呕！”孙犁身旁的衙役已经忍不住弯腰呕吐了。
“这......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，怎么长在他的身上的？！”孙犁也是口中酸水直冒，脸色煞白，满脸都是嫌弃和畏惧。
“......血种......莫非真的是霸王血种！”
听到这句话，几人愕然朝着说话的这人望去，这竟然是张晖说出来的。
只见他面色苍白，额头冷汗直冒，浑身微微发着抖，明显是受到了极大的震撼。
“哦？”
林炼眯着眼瞥向张晖，语调里有一丝惊讶：“想不到在这等穷乡僻壤，还有人能识得我教的神种，不简单哪，小姑娘你看，这点你就不如你这师兄了！”
“张师兄你家学渊源，这霸王血种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？”
祝霓裳没有理会林炼的挖苦，苦着小脸看向张晖。
李烨也满是心惊，看其他人的表情显然都完全没有听说过，他从这肉瘤里感受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厌恶感。
众人一边警戒两人，一边看向张晖，等待着他的解释。
“师妹你还小，没有听师傅说过这种年代久远的东西也很正常。”
张晖目不转睛，盯着丁雷肩膀上的肉瘤，喉结滚动了下说道：“霸王血种也叫仙灵血种，传说此物一经现世就会引发灭世灾祸，这东西可以...可以让武者凭空进阶一个境界，所以，在当年出世的时候，引发了很多强者的争抢......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李烨和祝霓裳对视，毫不意外地互相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骇然。
“凭空进阶一个境界？张贤侄，你不是在说笑话吧？”孙犁皱眉问道，衙役更是一脸茫然。
看到两人的表情，三人就知道对方不理解这句话代表了什么含义。
凭空进阶一个境界，这是什么概念？
也许练血用了进阶到练皮，甚至是练皮用了进阶到练筋都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事情。
因为这些武者本身就不算太过强横，就算进阶到下一个境界也是不算太过可怕。
可如果是练筋用了达到练骨，甚至是练骨用了进阶到练脏的话，那事情就会变得恐怖了。
练骨境界一身的钢筋铁骨，不再惧怕普通的刀剑砍击，江湖上的很多宗门的开派宗师一般也就是练骨境界的强者。
而到了练脏这种层次，就已经达到江湖上的绝顶境界，可以使自身的真气彻底外放。
外放的真气几乎要比世间的任何神兵利器都要锋锐霸道，加上练脏武者自身的经验和手段，一人几乎就可以横扫一座城池的兵力，将其称之为移动的杀戮机器一点都不夸张。
想到这里，李烨的瞳孔渐渐收缩，这些只是练骨，如果是练脏武者用了，是否也会提升一个境界？
武学的巅峰，第五境之上又是怎样的风景？
这是如今的李烨还想象不到的。
“小时候，我曾偶然在祖父珍藏的一本古书上看到过一些介绍，这东西的外形和那本书里的几乎一模一样，也是这般的邪异恐怖，而且要催熟这血种，需要吸食各种古怪的东西来使其成长。
这些条件极难达成，也难怪他们会在黄王村做屠村的事了。我一直还以为这东西只是个传闻，没当回事，没想到这世上竟然真有此物......”
银月如钩。
张晖低沉的嗓音在这暗沉无光的夜色里显得分外诡异。
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，李烨觉得，张师兄看向那所谓的霸王血种的眼神里，除了恐惧外竟然还隐含一丝渴望。
这种渴望并不像他说的那样，是单纯的进阶一个境界这么简单的事情。
李烨立刻意识到张师兄很可能还有其他话没有说出来。
而剩下的那些话，极有可能是比刚才的话更重要、更令人震撼的。
“啪唧。”
肉瘤被丁雷用右手扣住，一把从肩膀处抓了下来，虫蛇缠绕在丁雷手腕。
肉瘤的尾部丝丝缕缕，像是血管般的东西从丁雷的肩膀处扯出来，使得这名皮肤白皙的秀才浑身一颤，脸色霎时间也变得煞白起来。
让李烨心底发寒的是，肉瘤在被抓下来的时候，甚至还从内部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小的声响。
当李烨细细分辨，竟发现这声响像是男子的惨叫。
以李烨的眼力当然可以看出来，这肉瘤和之前死去的那名叫候力的铁匠身上发现的肉瘤很相似。
只是眼前的这一颗的邪异程度，比候力身上的那颗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。
丁雷拿下肉瘤托在手上，肉瘤的底部则有四条触手般的蚯蚓根茎，头部呈圆锥，看上去尖利无比。
众人的目光也都跟随着肉瘤转动，谨防对方会做出什么突然的举动。
而李烨却瞥见丁雷的左肩处，竟有四个血洞在汩汩冒着黑血。
在血洞的四周，有着一圈淡不可查的如道家咒文符箓一样的红色纹身印记。
这是李烨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看到有关符箓类的东西，正当他目光凝聚要看个清楚的时候，丁雷已经将上衣重新盖在了身上。
“嘶嘶......”
肉瘤上的蜈蚣蚯蚓张牙舞爪，缠绕住丁雷的手掌和手腕。
一根根经脉脉络凸显出来，丁雷似乎正在被这肉瘤汲取着身体内的血液。
随着丁雷将这肉瘤拿在手上后，他和身旁的林炼两人看向肉瘤的目光都变得极为狂热，像是正在看待什么神圣无比的珍贵事物。
“孙大人，这，这是！”
衙役们终于赶到，和五人汇合，刀剑出鞘将林炼和丁雷两人团团包围。
众人被眼前一幕震慑心中畏惧，一时间迟疑着不敢上前。
单只是目视这颗怪恶邪异的东西，都让他们感到一阵强烈的心悸烦躁，恨不得将周围所有人都砍成肉片。
“张贤侄，你确定这东西没什么其他用处么，我感觉光是看着这东西身上都变冷了！”孙犁搓着肩膀发着抖，问道。
“这个......”张辉目露迟疑，神色有些挣扎。
“嘿嘿，尔等即将死于非命，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？”林炼嘴角露出冷笑，看向李烨等人的目光宛若正看待一群死人。
“丁先生，动手吧，即便你身亡，也是为神教的计划所牺牲，我会如实禀明护法大人，让你加入神教。”
林炼侧身凛然承诺道。
“多谢使者大人，大人不必多为我去做什么。”
丁雷留恋地看了眼身后已成废墟的破屋，眼中露出孩童般的纯真，微笑道：
“这村子就算再坏也是我的家，如果我不幸身死，就把我葬在这里吧。”
紧接着，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动作。
只见他毫不迟疑地伸出另一只手卸开下巴，用出最大的力气，张开嘴巴，对准手中那丑陋扭曲着的肉瘤。
看样子，是准备将这颗虫蛇密布的玩意儿一口吞下。
望着丁雷那张如蛇般张开的巨口，身旁的林炼眼神突然变得极为复杂，这里面包含了羡慕、恐惧、尊崇和莫名的其他神色。
众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，像是置身在一场无法醒来的梦魇。
就在这时。
只听“嗖”的一声闷响，黑色的流光如雷电般划破长空，瞬间将丁雷的脑袋射了个对穿，血雨喷洒淋漓浇下，血浆和红白成伞状迸射。
丁雷哼都没哼一声，直接仰头倒下。
那肉瘤自然从他手中滚落在地，在地上颇有弹性地弹了两下，连表面的虫蛇都变得萎靡不振起来。
“好胆！！”
“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？！”
目视这一切发生的林炼目瞪口呆，全身微微发着抖。
他做梦也想不到，在他心目中这神圣无比的场景下，竟然会出现李烨这么大煞风景的存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