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元义佯装镇定,脚步故作沉稳地回到酒桌旁。他脸上堆砌的笑容,僵硬得如同冬日里结了冰的湖面,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眼底深处翻涌的忧虑。徐奉眼珠子滴溜一转,活像一只狡黠的狐狸,瞬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异样。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精美的酒杯,那动作看似随意,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精明。“马渠帅这一来一回,神色间怎么平白添了几分凝重?虽说你称是琐事,可别是碰上什么棘手难题了?”徐奉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语,实则如同一把尖锐的匕首,直戳马元义的心窝。
封胥也缓缓放下酒杯,他的目光如鹰隼般犀利,紧紧盯着马元义,嘴角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冷笑,仿佛在审视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。“徐老弟说得在理,马渠帅若有难处,不妨直言,咱们如今可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,一荣俱荣,一损俱损。”
马元义心头猛地一紧,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,仿佛要冲破胸膛。但他面上却强作镇定,仰头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:“二位大人多虑了,不过是手下办事不力,出了点小岔子,已经妥善处理。来,喝酒!”说罢,他一把端起酒杯,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,试图借此平复内心的慌乱。然而,他微微颤抖的指尖,却如同背叛他的叛徒,将他内心的不安毫无保留地泄露出来。
徐奉和封胥对视一眼,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,随后心照不宣地不再追问。徐奉一边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酒杯,一边在心中暗自思忖:马元义向来行事沉稳,处变不惊,能让他这般方寸大乱,必定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。难道是太平道内部发生了叛乱?又或者是起义计划不慎被朝廷察觉泄露?封胥则微微皱眉,目光像扫描仪一般在马元义身上来回扫视,心中暗自盘算:若太平道出了问题,以这错综复杂的局势,必定会像推倒多米诺骨牌一样牵连甚广,我又怎能独善其身?这马元义究竟还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?一时间,大厅内气氛诡异而微妙,表面上众人推杯换盏,欢声笑语不断,实则暗流涌动,一场风暴正在悄然酝酿。
且说唐周化名李安,一路风餐露宿,披星戴月,朝着洛阳城匆匆进发。这一日,他来到了徐州下邳县。彼时,下邳县刚遭受一场罕见的旱灾,烈日高悬,仿佛一个巨大的火炉,将大地烤得干裂。田野里,庄稼颗粒无收,只剩下一片焦黄的秸秆,在风中无力地摇曳。道路两旁,饿殍遍野,苍蝇在尸体上嗡嗡乱飞,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,一片死寂如同阴霾般笼罩着这片土地。
唐周拖着疲惫的身躯,路过一处村庄。村子里一片破败景象,残垣断壁间,稀稀落落几户人家在艰难地苟延残喘。村口,有一间破旧不堪的茅屋,仿佛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,摇摇欲坠,似乎只要一阵稍大的风,就能将它彻底吹倒。屋内,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汉躺在一张破旧的草席上,气息微弱,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。一旁的老妇满脸泪痕,泪水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沟壑。她正用干裂的嘴唇,轻轻呼唤着丈夫的名字,声音沙哑而绝望,仿佛一只受伤的孤雁在哀鸣。
唐周心生怜悯,快步走进屋内,关切地询问:“老人家,发生了什么事?为何如此凄惨?”老妇抬起头,用浑浊的眼睛打量了唐周一番,仿佛看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泪水再次夺眶而出:“官人有所不知,咱们下邳县遭了大旱,连续数月滴雨未下,庄稼颗粒无收。本以为官府会开仓放粮,赈济灾民,可他们不但不赈灾,反而变本加厉,催缴赋税。我们实在走投无路,儿子为了能让我们活下去,咬咬牙加入了太平道,做了黄巾力士。本想着能有口饭吃,能过上安稳日子,可自从走后,就如同石沉大海,没了音信。我们心急如焚,四处打听儿子的下落,好不容易找到太平道设在村里的据点,满心期待能得到消息,可他们不但不告知,还将我们打得遍体鳞伤。”
唐周听后,心中一阵刺痛,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刺中。他怎么也没想到,曾经宣扬着救百姓于水火、建立太平盛世的太平道,如今竟会做出如此令人发指的事情。一股强烈的愤怒在他心中熊熊燃烧,如同火山即将喷发。
他强压怒火,跟着老妇来到太平道设在村里的据点。只见据点大门紧闭,厚重的门板上刻着狰狞的兽头,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它的威严。周围戒备森严,高大的围墙之上,巡逻的守卫如同幽灵般来回走动,手中的兵器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。
唐周上前叩门,叩门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,显得格外清晰。许久,门缓缓打开,一个凶神恶煞的守卫探出头来,他的眼神中透露出警惕和傲慢,如同一只恶犬在审视着闯入领地的陌生人。唐周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和:“我们是来打听一位加入太平道的年轻人的消息,他是这位老妇的儿子。”
守卫听后,冷笑一声,笑声中充满了嘲讽和不屑:“就凭你们这两个老东西,也想打听消息?快滚!别在这儿碍事!”老妇扑通一声跪下,膝盖重重地磕在坚硬的地面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:“求求你们,告诉我们儿子在哪里,他是生是死……我们只想知道他的下落……”老妇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哀求,仿佛一只受伤的羔羊在向恶狼祈求怜悯。
守卫不耐烦地一脚踢开老妇,老妇瘦弱的身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,重重地摔在地上。守卫恶狠狠地骂道:“老东西,再纠缠不休,连你们的命都要了!”
唐周见状,怒火瞬间冲上头顶,他的双手紧紧握拳,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,身体微微颤抖。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,将这个守卫痛揍一顿。但理智告诉他,此时冲动只会招来更大的麻烦,不仅无法解决问题,还可能危及自己的性命,让更多像老夫妇这样的百姓陷入更深的苦难。
回到茅屋,唐周看着奄奄一息的老汉和悲痛欲绝的老妇,心中的信念愈发坚定。他意识到,太平道已经彻底背离了最初的宗旨,不再是那个为百姓谋福祉的正义组织,而是沦为了压迫百姓的工具,成为了与腐朽朝廷一样的恶魔。
唐周在茅屋中来回踱步,心中思绪万千。他想起了太平道创立之初,大贤良师张角宣扬的“致太平”理想,无数百姓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,纷纷加入太平道。然而,如今的太平道却被权力和欲望蒙蔽了双眼,忘记了自己的初心,对百姓的疾苦视而不见,甚至变本加厉地压榨他们。
唐周深知,若不及时阻止太平道的阴谋,将会有更多无辜的百姓遭受苦难,天下将陷入一场生灵涂炭的浩劫。于是,他决定加快行程,尽快赶到洛阳,将太平道的阴谋告知朝廷,即便这意味着要与曾经的同门为敌,即便要面临巨大的危险和挑战,他也在所不惜。因为在他心中,百姓的安危高于一切,为了拯救更多像老夫妇这样的百姓于水火之中,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