阎柔的军队在城外李家庄园补给,公孙续没法带走太多资源,原本想烧了这些豪族的家,但担心阎柔军没了补给,掠夺城中百姓,干脆做罢,于是李家资源充足,李善睚眦欲裂,大开府藏,不仅仅让阎柔的军队吃好喝好,还给了士兵大量金钱,以激昂他们斗志,追杀公孙续。
而就在阎柔他们补给之时,又有单骑自北而来,告知他们新的噩耗。
李善看着眼前这个如他一样,抓住阎柔衣领咆哮的年轻人,他甚至生出了一点幸灾乐祸的心情,也不是只有自己一家被灭门了,但很快就被随即而来的自怜之情吞没。
仍是公孙续故意放人报信,仍是噩耗,圣水河畔的长乡县,遭遇公孙续袭击,比安次还惨,县令县丞县尉,均被杀,两百多人的胡人军队被灭,长乡豪强王家,被抄家灭族,王家长子,也是长乡县令之子王伦,被公孙续放了,前来报信。
长乡,现代河北的五十里长安城所在,西汉之时,圣水河南方的方城临乡县,曾被废黜,新设长乡,如今临乡虽还称县,但人口已经被涿郡郡城虹吸的差不多了。
“这不可能,长乡距离安次足有百里!公孙续的士兵都是神吗?百里奔袭,还能破城?再说了,长乡可不是安次这种,那里可是胡人县尉,战斗力在附近的县里,都是不俗!!除非你们县尉不知死活,出城和公孙续野战了!!!”
阎志对战事极其敏感,当即不相信王伦的说辞。
王伦强忍悲痛,解释道,
“家父昨日察觉有乌丸溃兵朝北,就已经加强了戒备,哪敢让县尉出城,然而敌军太过凶悍,他们使一种四个爪子的铁制勾爪,仅仅一抛,就勾住了城墙,两三个呼吸,就爬了上来,我们根本防不胜防,而且他们都穿着铁甲,校尉的士兵完全打不过,几乎瞬间溃散。长乡本就不是大县,城墙更是不到三丈,我们真的没办法,阎司马!!你务必要为我王家上下百口人报仇雪恨!!!”
在得知自己不是第一个遭殃的,安次县也有几个豪族与自己同病相怜,他心里好受了些,只是继续给阎柔上压力。
但阎志还是不可思议,
“兄长,这怎么可能,我们拼命跑到安次,如今修整就修整了两个多时辰,公孙续军队跑的比我们还远,但到的却比我们快不说,这么短的时间里,就已经破城抄家了,这……”
“他们往往一人双马甚至三马……”
王伦积极贡献情报,他此时只想杀公孙续以后快。
“那也不可能!!!真当骑马不消耗体力吗??他们可没有在安次过多逗留!!!如此岂不是跑了一百六十里,还打了一场攻城战吗???这说出去,天下谁人敢信!!!”
阎志还要再说,阎柔摆了摆手,示意他闭嘴,眼前俱是被灭门的豪门之子,你与他们讲道理,谁能听得进去。
“各位公子,还请于安次休息,我等现在就连夜赶往长乡县。”
王伦和李善对视一眼,又看了看剩下几个豪族子嗣,异口同声道,
“我们随你前行!!!!”
是夜,阎柔军沿圣水河夜行军。
不仅仅李家开了府藏,剩下几个家族也开了府藏,他们用堪称恐怖的金钱攻势,收买了乌丸鲜卑将领,否则任何人都不会愿意夜晚行军。
甚至王伦都已经承诺,待到长乡县,自己也会如李善一般,散尽家财,鼓舞士兵,只求追杀公孙续。
阎志极其反对夜晚行军,担心公孙续埋伏他们,但他说了不算,阎柔最终还是妥协了,而且他也觉得,其实不会有埋伏,按公孙续安次行径,他显然不会在长乡逗留,易京城被困,公孙续的终极目的,是让整个幽州乱起来,给易京减缓压力。
如此想着,阎柔甚至都佩服起公孙续来,他放着近在眼前的难楼人头不取,在察觉自己不会轻率进军后,果断改变战略,实在是名将行径,成大事者,不逐小利。
对了,他还约束军队,对幽州百姓秋毫无犯……阎柔甚至有些恍惚了,他在公孙续身上,感受到了一种明主气象。
结果如阎柔所料,在第二日清晨,他们抵达了长乡县,公孙续军队已经走了,他们没有遭遇敌袭,阎柔第一时间让阎志安排士兵睡觉休息,他则是强忍睡意,了解长乡县情况。
长乡县只有王家一家大豪族,其实也不很大,因为此县是东汉方立,有起色也是中后期的事情了,一个家族有钱有势百年时间,在东汉只能称为暴发户。
但即便如此,公孙续杀的人却比安次多,盖因王家因为自己身份低微,想借着反公孙瓒之功,鲤鱼跃龙门,所以是率先响应之地,王家除了王伦,尽数屠灭,只剩仆人婢女,还留在长乡县,待阎柔领军到来,见过少主,嚎嚎大哭。
看着再次跪在自己面前嚎嚎大哭的王伦,本就一夜没睡的阎柔,只觉脑袋发黑,摇摇欲坠,他强打精神,宽慰道,
“王公子,我们一夜没睡了,不养好精神,如何报仇呢!还请保重身体……”
就在阎柔濒临崩溃之际,圣水河对岸的一处密林中,田豫放下手中望眼镜,嚼了口羊肉干,笑道,
“长乡县有烟尘四起,呵呵,没想到阎柔这般经不起压力,居然连夜奔袭至此。”
“他当然得压力大,袁绍不直接统治幽州,幽州又是胡人肆掠,他已经是名义上,整个幽州最大的汉人将领了,如我们这般,专挑这种勾结胡人的汉家豪强杀,只消再杀几次,阎柔在乌丸,鲜卑和汉人三方之间,所取得的平衡,就会彻底被打破。不过,如果他还敢继续跟着我们,可能看不到那一天,他就会提前死掉了。”
公孙续面色冷峻,阎柔有才却不为汉用,什么狗屁乌桓司马乌桓校尉,一听就不是为汉人做主的,如此,他就是有才,也是恶才。
放下吃食,公孙续看了一眼睡了一晚,已经恢复精神的白马义从们,
“让兄弟们准备好了,我们西进,去涿县。”
田豫看着圣水河对岸若有所思,
“将军,阎柔连夜行军,我们何不渡河以击之?”
公孙续也看向东边,但他没看对面的长乡县,而是注视着圣水河,轻声道,
“阎柔不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