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透过纸窗的缝隙斜射进来,在土屋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孟某某的眼皮颤动了几下,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。他感觉全身的骨头像是被人拆开一般,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着疼痛。
“大黄...别闹...“他下意识地挥手,想要赶走那只正在舔他脸颊的湿漉漉的舌头。但触手所及并非毛茸茸的狗头,而是一颗冰凉的黑球。
他勉强撑起上半身,发现手中握着的竟是深邃幽黑、光溜溜的球,在阳光下闪烁着内敛的黑光。
“这是...“他摩挲着黑球光滑的表面,比想象中精美。
“等着把珠子物归原主,不但可以完成任务,还可以领取一笔丰厚的报酬。”孟某某开始臆想,往后纸醉金迷的生活。他仿佛看到自己穿着绫罗绸缎,在三福镇最豪华的酒楼里大快朵颐,美滋滋~~
“拔剑。”清冷的女声从门口传来,打破他的美梦,孟某某抬头望去,阳光勾勒出一个修长的剪影。
红衫女子此刻没有再戴着帷帽,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庞,眼角那道疤痕非但没有破坏她的美貌,反而增添了几分凌厉气质。
她的肩头的伤处也已经包扎妥当,白色的绷带在红衣映衬下格外醒目。
孟某某看得入神,稍许才反应过来,将黑珠藏在身后,深怕红衫女子不仅贪图美色,还贪财。
红衫女子不在意孟某某的小动作,晃了晃手中剑鞘,重复道:“拔剑。”
“等等,我要是拔出剑,你该不会真要我娶你为妻吧,我这条件,你一目了然,拔出来可不许反悔。”
红衫女子白眼,有些诧异,似乎他不记得昨天发生的事情。
“不拔,就拆了你这狗窝。”红衫女子威胁道。
孟某某怔怔出神,缓缓才伸手握住剑柄,用力一拔,但剑依旧纹丝不动躺在剑鞘中,他再次用力,剑依旧没有出鞘。
红衫女子略显失望,有些不相信,难不成当时看错了?而后继续问道:“那昨日连我的青铃都没有察觉那上山的僧侣,你怎么知道它是那鬼僧。”
“梦……见过。”孟某某吞吞吐吐,毕竟谁会相信这个荒诞的理由。
红衫女子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,问道:“你还记得是谁打败鬼僧么?”
孟某某一脸呆滞愣,昨日咳血后,自己就昏了过去,除了她还能是谁?想要我感谢她救命之恩,也不用这么明显。
“除了,英俊潇洒、玉树临风、美貌与智慧并存的女侠您,还能有谁?”孟某某一脸得意,他这马屁拍得简直天衣无缝。
红衫女子眼珠一转,翻了一个大大白眼,转身离开。
他看着红衫女子离去背影喊道:“喂,救命恩人,你叫什么名字。”
寂然。
“这点像我,做好事不留名。”孟某某自言自语道。
……
红衫女子踏着晨露重返三福镇,盯着青石板上自己孤单的影子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。
为什么,他现在拔不出来?那夜当真是他?
“不该是这样的...“她喃喃自语。
张老头的卦摊前依旧冷清。老人正闭目养神,忽觉一阵带着铁锈味的山风袭来。
红衫女子双臂环抱,气鼓鼓地站在他摊前。
张老头抬了抬眼皮,皱纹里夹着三分了然七分戏谑:“你不是已经找到了么?”
“能不能…换个人?”红衫女子吞吞吐吐,有点胆怯。
“我只负责指路,其他便不是老朽能插手的事,况且天机不可泄露,机缘是他,那么别人夺不走,你也丢不下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红衫女子话说一半又咽了回去。
张老头看着她,言语不详,多嘴问道:“可是什么,什么理由会让集千万宠爱于一身的你,如此纠结。”
“我….罢了,是他就是他吧。”红衫女子无奈道。她总不能跟人解释说,自己要护道的人,既然救了自己,这传出去简直奇耻大辱。
不过她又转念一想,当时意识模糊不清,也许那夜自己真看错了,拔剑救自己的人并不是他。
张老头神秘一笑,重新闭上眼睛,仿佛老僧入定:“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。现在嘛...“他指了指远处刘府的方向,“你们还有因果未了。“
红衫女子顺着他的指向望去,只见孟某某正大摇大摆地走向刘府大门,手里捧着那颗夜明珠,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。
......
孟某某站在刘府门前,清了清嗓子,用力拍打门环:“刘员外!夜明珠找回来了!“
大门吱呀一声打开,还是那位白发妇人,看到孟某某手中的夜明珠,眼睛顿时亮了起来:“大人果然神通广大!老爷正在后院等您呢!“
孟某某挺起胸膛,跟着妇人穿过曲折的回廊。刘府的庭院比想象中还要奢华,假山水榭一应俱全,处处彰显着主人的富贵。
后院凉亭中,一位富态的中年男子正在品茶,见孟某某到来,连忙起身相迎:“这位就是孟捕快吧?果然英雄出少年!“
孟某某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不好意思,挠挠头道:“刘员外过奖了,这是您的夜明珠。“说着将珠子递了过去。
刘员外接过夜明珠,在阳光下仔细端详,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:“正是此物!孟捕快不知是在何处寻到的?“
“就在云彼山的破庙里。“孟某某犹豫了一下,还是决定不提那些诡异的事情,“被一个...呃...和尚偷走了。“
刘员外的笑容僵了一瞬,很快又恢复如常:“原来如此。孟捕快辛苦了,这是酬金,还请笑纳。“他从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。
孟某某接过钱袋,掂了掂分量,顿时眉开眼笑:“刘员外太客气了!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,尽管找我孟某某!“
刘员外笑呵呵地点头,突然话锋一转:“孟捕快在山上...可还遇到其他什么异常之事?“
孟某某还是没有忍住,将诡异之事全盘托出。那刘员外听得津津有味。
说完,孟某某就要转身告辞,忽听院墙外传来清脆的铜铃声。他转头望去,只见红衫女子不知何时已站在院墙上,帷帽重新戴好,红纱在风中轻轻飘动。
“小心!“她突然厉声喝道。
刘员外手中的匕首寒光乍现,直刺孟某某后心!
铜铃骤响,红影如电。
孟某某只觉耳畔掠过一道凌厉剑气,身后传来“铛“的金铁交鸣声。他猛地回头,看见红衫女子以剑鞘格住匕首,帷帽红纱被劲风掀起,露出那双含着霜雪的眸子。
“刘员外?“孟某某踉跄后退,钱袋砸在地上碎开,滚出的却不是银两,而是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。
“为什么还没轮到我?”刘员外面容扭曲,匕首在剑鞘格挡下迸出火星,“我苦等数载,日日供奉,为何偏偏是这乳臭未干的毛小子——“
匕首与剑鞘相击的火星尚未消散,红衫女子又挥动几下剑鞘,刘员外倒飞而出,他肥硕的身躯如蚊蝇镶入墙中。
“你们——都该死!“
随着这声非人的嘶吼,刘员外竟将那颗黑珠塞入口中。珠入喉的刹那,他整张脸皮如沸水般鼓起水泡,皮肤下似有无数小虫游走。
红衫女子剑鞘横挡在孟某某身前:“退后!“
“哈哈哈,只要杀了你,下一个一定轮到我。”黑珠入腹的闷响如擂鼓。刘员外的锦袍猛然炸裂,露出布满尸斑的上身。他肋骨如花瓣般向外翻开,胸腔内赫然盘踞着一团血肉模糊的肉瘤,表面密布血管般的黑色纹路。
“我实在不明白,有这力量,那僧人到底是如何失败的。”脱胎换骨的刘员外狞笑着,“哈哈哈,力量,源源不断地力量。”
红衫女子剑鞘上的符纹突然剧烈闪烁,七张黄符从袖中激射而出,却在距离刘员外三尺处无火自焚。灰烬飘落时,她踉跄后退半步,帷帽下的唇角渗出血丝。
“再这样下去怕是会比昨日鬼僧更加棘手。”
女衫女子带着些许期盼望向身侧的孟某某,他正蜷缩在角落,握着拳头,手背朝她,很明显在给她加油鼓励,果然不靠谱!
红衫女子冷汗顺着额角滑落,就在她一筹莫展之时,刘员外胸腔内的肉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,黑色纹路如蛛网般蔓延至全身,皮肤下凸起的血管里流淌着幽绿荧光。
“不...不对...“她突然发现那些纹路并非在增强力量,而是在疯狂抽取宿主的生命力。
“啊——!“
凄厉惨叫中,刘员外突然跪倒在地。他惊恐地抓挠着胸口,指甲深深陷入腐肉:“停下...这不是约定好的…它说这次一定是我。”
肉瘤表面的黑纹骤然收缩,将他整个人勒成扭曲的弓形。刘员外的躯体像充气过度的皮囊般爆裂开来,腥臭的血肉碎块溅满庭院。
那颗黑珠滚落在孟某某脚边时,珠面幽光流转,整座刘府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。
孟某某盯着脚边那颗阴魂不散的黑珠,浑身汗毛倒竖。他猛地后退三步,那珠子却如影随形地滚到他新落脚的位置。青石板上拖出的黏腻水痕,在阳光下泛着尸油般的幽光。
“滚开!“他抬脚狠踹,黑珠却突然腾空而起,悬在他眉心前三寸处缓慢旋转。珠面幽光里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眼睛,每一只都倒映着他惊恐的脸庞。
孟某某投出求救的眼神望着红衫女子。
“难怪…….”红衫女子喃喃自语。
“什么意思,等下我会不会也变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玩意。”孟某某冒着冷汗,死死盯着珠子一动不动。
“嘻嘻…放心,以后那颗珠子就是你的了,快收起来。”红衫女子看着囧迫的孟某某笑道。
就算红衫女子这么说,可孟某某还是惧怕。
红衫女子扭头走掉,“很值钱的。”
“早说嘛!”
孟某某一手抓住黑漆漆的珠子,揣进兜里。